丢失的衣服

陈玉智

初春的天，也像孩儿面，说变就变，一股冷空气，竟然现出了倒春寒的模样。阳光，一连多日闭门谢客。熬到周末，终于现出了模糊的光晕，虽然柔弱得像新发的嫩芽儿，但也弥足珍贵。我家住在一楼，楼下还有一个车库层。鉴于近几天衣服都是阴干的，妻把衣服拿到了楼下去晾晒。那是对门阿姨和近旁一户人家的阳台之间拉的一根绳子。平时，我们习惯在上面晒个被子、衣服什么的。今天，一如往常，除了风中还透着的春寒料峭。

晚饭后，天已黑透，一家人各忙各的。妻忽然听到阳台雨棚上传出的嘀嗒声，才想起今日晾在楼下的衣服，匆忙下楼去收。不久，她回来了，但两手空空，一脸茫然。“你们谁把衣服收回来了？”她问。我摇头，岳母也说没有——可是，衣服全不见了。妻说，可能是谁看见下雨了，帮我们收了。我完全不同意她的看法，说现在哪有那么好的人？即使有，也不会舍近求远，收到他的家里去，难道不会敲个门或者喊一下吗？看到我如此笃定，妻也觉得没有理由说服我。但还是问了几家相识的，都说不知道。

难道有人会偷晾晒的湿衣服？我百思不得其解，决定去物业那里看下监控。刚下楼，就看到一个老婆婆从紧邻的另一栋住宅楼下的车库方向走来。边走边对我说，佬儿佬儿（汉寿县一带方言），你晓得这里是谁晾的衣服吗？我看下雨了，又不晓得是谁家的，先收到我这里了。我随她走过去，看见我家的衣服整整齐齐挂在阳台下的绳子上——也是她家的“屋檐”下，没有被雨淋着。那是她租住的由车库改成的小居室，平时偶尔也会见她站在门口。

一瞬间，我有些无言了。想起了鲁迅先生说过的一句话：“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，来推测中国人的。”只是今日，恰恰相反，我却以恶意来推测了我的邻居或者说某个国人。我连声向她道谢，用一连串的谢字来掩盖我内心的不自在——原本我是准备去查监控的。虽然这并不违法，也不涉及道德问题，但在老人家守望相助的善意面前，我们那习以为常的冷眼，被生生地矮了下去，让人始料未及的自惭形秽。后面，我跟老人家聊了几句，知道了她姓周，因为女儿做生意忙，她从乡里来照顾上幼儿园的外孙女，有半年时间了。

衣服拿回来了。可我总感觉，自己好像还丢了点什么。